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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他媽是聾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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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他媽是聾子

霓虹燈璀璨不已,細雨紛紛如同寶石一般在燈下舞動,墜落。

醫院裏小孩哇哇落地,老人遺憾離世,在生命線的最後一秒回到這人世間,有喜極而泣的驚喜,有悲痛大哭的喊叫,像一壺熱水開得啪啪作響。

窗簾拉得緊,天也陰沈,蔣衍的病房很暗,夾雜著重重的呼吸和輕微的翻閱資料的聲音。他朦朧睜開睡眼,頭上有些冰涼,嗓子裏一陣幹痛,胃裏一陣翻湧,燒卻大抵是退了。這樣一想倒讓人覺得安心,好歹還活著,他勉強偏過頭,又睡了下去。

只因這世界很細心,活在耳邊卻選擇了寂靜無聲。

不知道到了淩晨幾點,蔣衍一身汗,難受的張開了眼,只看見有一個陸丞亦趴在床邊,睡得不太安穩,弄得他心裏突然抽痛了一下。

只是蔣衍嗓子疼的厲害,昏昏沈沈的下床倒了杯水。再回頭的時候,床邊人已經醒了。

四目相對,不知從何說起。可是蔣衍自認為沒有發出聲音吵到他。陸丞亦也是昏昏沈沈的起身,只為扶著他。於是兩個昏昏沈沈的人相互攙扶著坐在病床上。

“你回去休息吧。”蔣衍說,刻意的避開了他的目光,不知道是不是嗓子的問題,他好像沒有發出聲音。於是他又說重覆了一遍,他自己還是沒聽見,陸丞亦搖搖頭,拍了拍枕頭,示意他繼續睡覺。

為什麽不直接說?

不知道自己究竟昏迷了幾天的蔣衍再無睡意,於是打開了手機,陸丞亦急忙站起來擋住了手機屏幕,拍了拍枕頭,示意他休息。

這莫名其妙的舉動讓蔣衍心煩,沒好氣的說:“我不睡了,你自己去休息吧。”

他還是沒聽見自己講話,可能是嗓子太爛了,但陸丞亦就是呆呆的站著,一言不發。

蔣衍沒理,自顧自的打開了視頻軟件,好像沒開聲音,這不像他的作風。所以按動音量鍵的時候,果然是最大了,也沒有連接耳機。

蔣衍楞住了,擡頭看向陸丞亦,用力的拍著自己的耳朵,沒有聲音。他心裏有結果,眸子裏卻始終充滿了難以置信,心臟撲通撲通像是要躍出來了一樣,他再也無法忍受像失力了一樣的倒在了床上,卻更像是掉進了海裏,窒息與壓迫撲面而來,慢慢的將他包裹,慢慢的他手機也變得模糊不清,原來是蔣衍哭了。

屏幕微弱的光裏,別人看得見他的淚。

“我是不是聽不見了?”他盡量保持平靜的問。

陸丞亦不作聲,像是默認了一樣給他拉上了被子,起身給他把紙巾和水都放在了床頭櫃上。

“你出去。”像是再也都忍不住了一樣,他的聲音都開始有些哽咽,選擇背過身去,不想叫他看見。

可惜他聽不見關門的聲音,只是抽著紙巾擦幹淚。

手機屏幕上突然彈出來一條信息,是陸丞亦發的。

——沒關系,需要的話,有我陪你。

也許,這是安慰吧。他沒再看,熄了手機屏幕,沒有再流淚,也沒能再合上眼。不論是心裏還是腦海裏,盡是往後餘生。

不知不覺,天就亮了。

陸丞亦拎著早飯進來,走到面前打招呼的時候蔣衍才終於發覺。兩人一對視,陸丞亦就把手機遞給他,上面大概是他的病情。

……

蔣衍生無可戀的翻動著屏幕,每一個字都揪起了他的心。昏迷三天,還耳朵聾了,這怎麽活?要不再死一次吧?

——醫生說,這個會好起來的。

這是最後一句話。

“我媽知道嗎?”他突然好奇。

陸丞亦拿過手機,低著頭楞了幾秒,看不見什麽表情,然後輸入了幾個字。

——很抱歉,我還沒有和阿姨說。

不理解,但尊重。於是蔣衍點了點頭,還了他醫藥費的錢。

“給我叫個車回家吧。”

他楞了好久,才打字說。

——我送你。

大路上車輛來往不息,一路卻安安靜靜,沒人打擾。

要跟周勝楠說自己耳聾了嗎?蔣衍靠在後座上想,他不想說。他不知道聾子一個人能不能活。

但畢竟她是自己的母親。

上樓前,陸丞亦跟別人打了一通電話,不太愉快,蔣衍什麽也聽不到,也不知道他在跟誰打,還好他不在乎。

在家門口,他就打開手機,準備好用語音輸入來和周勝楠交流。

一進門她安然的坐在沙發上看著電視,聽到開門聲音就偏了頭看向這邊。

蔣衍剛準備開口,卻看見周勝楠大笑了起來,先說了話。他趕緊按下了語音輸入。

“……聽不見就知道回來了?要人照顧就知道找我了?你還真把自己當挺大一回事,躺床上還找我照顧你。早跟你說的話你一點都不聽,隨便說你幾句還要發脾氣離家出走,我還以為你多能耐……”

蔣衍松開了手,後面的話他一個字都不想聽,心裏又是一陣刺痛。他疑惑的看向了陸丞亦,他明明說她不知道的。再看向周勝楠的時候,她又笑了起來,像是嘲笑一個人,惡有惡報。

他媽的,臥槽。

她怎麽不管什麽時候都像個傻逼。老子真是倒八輩子黴碰見你,他在心裏大喊。

其實在蔣衍進醫院的時候,陸丞亦就已經告訴周勝楠了,她當時比現在還高興。陸丞亦一字未提,她卻先開口說:“醫藥費找蔣衍自己出,反正她一分都沒有,他蔣衍不是能耐嗎?我看看他有多厲害。”

於是陸丞亦只好推掉自己這幾天的事情,陪在蔣衍身邊。

蔣衍盯著陸丞亦的眼睛,他垂著眸子,不敢和他對視。這樣看,蔣衍好像猜到了十之八九包括那個電話。他似乎是想了想,心裏苦痛,說:“你等我一下。”

說完,他回房間拖出行李箱開始整理所有的東西,腦子裏燒起了一到無名的火,一股腦的把東西塞進行李箱。

電腦,衣服,陸丞亦小時候送給他的項鏈……他自己買的枕套他都拆下來裝進去。

“這裏真他媽晦氣,我呸。”

砰砰的,一種氣憤和對一個母親的失望,讓他無法再平靜的處理任何事情。

客廳裏周勝楠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,笑著說:“你別管他,他就這樣,脾氣大,本事小。你看著過不了幾天他就又回來了,說不定還要給我道個歉呢,哈哈哈。”

陸丞亦尷尬的扯出一個笑,他也許理解了她的行為。

她希望蔣衍對她屈服。

可他們明明不是敵人。

“走。”蔣衍拖著東西利落的摔門而出。

只聽砰的一聲,果敢而決絕,還沒出去的陸丞亦:“……”

行李箱的輪子滾動的聲響要在地板上擦出火花,蔣衍的腳步飛快裏蘊含著最深的訣別。

他騰不出手叫陸丞亦按電梯的時候才發現,“陸丞亦?陸丞亦呢?”

一回頭陸丞亦在跑步趕來的路上,先接過了蔣衍身上的大包小包。

“按下電梯。”

又坐上了陸丞亦的車,但是他明明是為了回家才上車的。

他靠在後座,看向窗外,現在去哪裏?

正想著,汽車已經發動,要去的地方是陸丞亦的家,一來一回其實也並不方便,畢竟隔得也有點遠。

“謝謝。”他突然說。

陸丞亦點了點頭。

“你……還要陪我嗎?”蔣衍不好意思聽他的答覆一樣偏頭看向車窗外的風景,才突然想起來自己是個聾子。

再偏頭發現,陸丞亦也看向了這邊,視線相交,他露出了一個笑,點了點頭。

這個舉動讓蔣衍竟然少有的有點害羞,於是低頭看起了手機。

失明要找導盲犬,聾子要找什麽?搜一下,好像,只能找人。

煩死了,蔣衍現在最缺的就是人。

最近得往保姆和租房上面多留意留意了,一直住陸丞亦家也不是辦法。

怎麽就這麽神經病要吃那麽多藥呢?結果最後還沒死成這怪誰?要不就真的再死一次吧。

……

死了好像才合了周勝楠的意,所以還他媽的死都不能死了。

紅燈了,蔣衍緊鎖著眉頭鼻子重重的出了口氣,像是一聲嘆氣,不停的動來動去,好像怎樣都不能順心。找個保姆這事兒,還真很難放心,畢竟不是所有人都跟陸丞亦一樣可靠又熟悉,溫柔又耐心……

他媽的我怎麽是個聾子,他在心裏喊到。

就在這時,陸丞亦抽出一只手,握住了他的手腕,好像是一種安撫。也是這個時候蔣衍好像發現了終於最舒服的坐姿,沒再亂動。

路過陸丞亦家附近超市的時候,下去買了點菜。

——你想吃什麽。

“我要吃肉行嗎?”

——可以。

以前明明周勝楠一直在家,但是蔣衍好像也是過的吃外賣或者出去吃的生活。現在感情好,有人做飯吃了。

“對了,醫生有沒有說我吃什麽恢覆的快?”

——健康的。

他好像什麽都說了,又好像什麽都沒說。

蔣衍點了點頭,果然跟吃外賣不健康也有關系。於是又去買了些水果。

現在感覺整個人都健康多了。

蔣衍記不清是第幾次陸丞亦做的飯,夾一筷子菜,手就像被他的視線拉住了一樣,很難才送到嘴裏。

陸丞亦也很擔心,怕不和胃口,但是蔣衍什麽也沒說,直到他去盛第三碗飯的時候,這層顧慮才終於被解除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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